巧克力餅乾

巧克力餅乾從窗戶爬進來的時候，兔子正在烤麵包。

巧克力餅乾沒有說話，靜靜看兔子烤麵包。兔子在烤土司，旁邊
擺了一罐奶油和切碎的大蒜。巧克力餅乾找了一個沒有麵包屑的
角落靜靜坐了下來。兔子耳朵動了動，沒有說話。

兔子在烤麵包。烤麵包的兔子是全世界最安靜的動物。

兔子拿起麵包，塗上奶油，放進烤箱，撥了十分鐘。巧克力餅乾
有點訝異，但什麼也沒有說。

兔子把麵包放進烤箱，又拿起另一片麵包，抹上奶油。接著放下
手上的麵包，打開烤箱，把鼻子湊過去。烤箱裡傳來淡淡的小麥
香味，巧克力餅乾看見兔子的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采。

兔子拿起麵包，兩面看了看，把麵包放回烤箱，接著開始哼歌。
一首新的歌，聽了想讓人跳舞的歌。巧克力餅乾知道，兔子心裡
其實有著哀傷，但它沒有開口，兔子也沒說。

兔子的歌聲和小麥香味混在一起，在只有一盞桌燈的房裡。過了
一會兒，兔子又將烤箱打開。這次，牠把麵包拿出來，將另一片
抹了奶油的麵包放進烤箱。之後牠拿起熱騰騰的麵包，仔細抹上
大蒜，確定每個角落都抹均勻了，才將麵包放下。

兔子又開始哼歌、開烤箱、讓小麥香味飄出來、關烤箱、哼歌、
等小麥香味跟歌聲混在一起、開烤箱、拿出麵包、再把抹上大蒜
的麵包、放進烤箱，之後開始抹另外一片麵包。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小心，一樣的安靜。

巧克力餅乾哭了，它的淚水不停地流，兔子沒有看它，只是靜靜
抹著麵包，同時哼著旋律。

巧克力餅乾哭完了，兔子拿起吸管吸起巧克力餅乾的眼淚，放進
小瓶裡，然後打開烤箱，湊近鼻子。小麥的香味、奶油的香味、
大蒜的香味，飄滿了房間。

巧克力餅乾輕輕擤了擤鼻子，把最後一滴眼淚拾起來，收進自己
心裡。

兔子把麵包拿出來，換上另一片麵包，然後在熱騰騰的麵包上，
撒上幾滴巧克力餅乾的眼淚，接著打開烤箱，拿出另一片麵包，
一樣滴上眼淚，之後將兩片麵包放回烤箱裡面。

房間裡沒有聲音，只有燈光，和烤箱裡紅紅的火光。

兔子輕輕摸了摸巧克力餅乾的圓臉頰，巧克力餅乾也輕輕碰了碰
兔子的長耳朵。然後，

叮！烤箱發出鈴聲。

兔子轉身打開烤箱，拿出麵包。奶油上有微微燒焦的小麥纖維，
大蒜整整齊齊地站在麵包上面，而巧克力餅乾的眼淚⋯⋯

沒有巧克力餅乾的眼淚，只有巧克力餅乾的笑臉，在麵包上面。

兔子將麵包放在盤子上，端到桌前坐了下來。巧克力餅乾起身，
打開窗戶，呼地蹦了出去。

夜輕輕闔上。